結局

最後還是決定昨天要鼓起勇氣問他。雖然知道，他若不主動開口，某程度上已經答案明確。但若果不問，恐怕將來會後悔，而且彼此溝通過後，亦可能有一線生機。問了最壞的情況，就是可能因此失去了一個朋友，但無論如何，若果他去了英國，即使沒有發生什麼事，我們的友誼也有可能慢慢消逝。

昨天早上他還是有打電話叫我起床。然後正常上班，在公司咳得半死。但我吃了強勁中藥，又有祈禱，總相信晚上會面的時候，能跟他好好說話，不會因為生病而影響溝通。跟 E 說我覺得好緊張，她就安慰，這些時候總會有恩典。

因為在公司咳得太厲害，M 忍不住走過來，叫我不如早退。心想也好，反正老闆不在，CFO 剛好放假，早點回家準備心情，也許也能收拾行李。於是就跟同事 N 交接一下假期工作，然後離去。

到家後竟然沒人在家，正好讓我痛快地咳嗽清痰，梳妝打扮。心裏有點緊張，所以也沒有甚麼心情收拾行裝。出門前祈了數次禱。其實某程度上，我也不知道應該怎樣祈。後來母親回家，看見我咳嗽如此利害，不斷嘮叨，忍不住就早點出門。快要走到會面地點的時候，禁不住在公園停下腳步，坐下來好好咳嗽，然後再祈禱。

見面的餐廳是四人座位，他本來選擇坐在我旁邊的位置，但其後在侍應哥哥要求後坐到對面。問他跟老闆交接工作的情況，他說原本老闆想他離職以後，繼續幫忙把工作計劃完成，但他因為要到英國，所以推辭了，不過這陣子還是會幫忙整理一下資料。昨天他本來打算請同事吃飯，誰知同事都帶了飯，於是決定星期五買聖安娜西餅回去。

然後又談到他在英國讀書時遇到的各種奇人。說有一個羅馬尼亞朋友，很喜歡喝酒，從早喝到晚但又不會喝醉，然後就說到人體分解酒精的機制。說到有另一個朋友，很喜歡車子，假期一有空就會躲在家中車庫修理車子各部分。有一次 K 的車子不知怎樣被撞花了，那個朋友看到，就說這個地方還是滿難撞到的。我就笑 K 說，是不是得罪了人自己不知道？

說到他跟一個叫 Ben 的朋友的奇遇，就是他們一起到美國實習工作，因為節省經費，一起住一間旅店，洗澡時發現沒熱水，幸好到 K 洗時又有了。

問他在英國找房子的情況。他說如今找到一個日本籍媽媽的房子，大概會先租住她的一間小房，然後再尋找。又說看到有一個屋主養了兩隻貓，所以好像不錯。他那時也有想過養貓狗，但因為不知道自己會去哪裏，所以考慮良久最後還是沒有養，因為覺得如果樣了一陣子，然後又要把它們送走，彷彿很可憐。我說所以有寵物的屋子是最適合了。他說沒錯，因為又可以玩，但是又不用替他們執屎。他說以前有 host family 有養貓，因為他經常跟那隻貓玩，貓上的貓蝨就咬到他的腳趾，然後有一晚十分痕癢，就要衝去廁所，然後用番梘不斷磨擦自己的腳趾。

他說這次回英國最開心的就是可以買車。因為英國泊車養車都便宜方便，可以去 M & S 跟 waitrose 買餸。我說起碼你這次去英國能夠跟欣賞的人工作，他認同，說雖然做的事或許未必完全是自己想做的，但因為跟他們一起合作，知道只要能過到他們，成品一定是高質素的。我說這樣還是滿有成功感的。

我問他打羽毛球的朋友知道消息沒有？會不會想念他？他就說他們還沒有知道，今天打球時再說，但又不是不會回來。

他問我什麼時候回來。我說星期日，但不記得時間，正打算拿手機出來查看時，他就說不用找了，雖然可能是不想麻煩，但那時鄙人的感覺就是，他其實只是隨口問一句，而非真正在意。

其實跟他相處談天時，偶爾還會有靜默冷場的時候，而且看著他的表情，有時我分不清，到底他是在思考，還是心不在焉。看著他，就想，或許只是因為我們不熟？還是自己心理作用？其實他雖然看似主動，大概某程度上也是個內斂的人吧。可能因為成長背景，多年來又已經習慣獨立處理自己事情。而我卻也不是自我表達能力極強之人，如果長久相處而無話可說，其實關係也很難維持吧？

當然兩個人起初總要互相磨合，熟了以後，沉默也是幸福。但我亦問自己，其實是真的覺得大家適合，還是因為得不到，所以就覺得很想擁有？看著他的時候 就覺得，或許自己並非真的這麼喜歡他。其時開始卻步，遲疑是不是應該繼續問他？但無論如何，決定了問的話，就還是照做吧。

八時左右他就提議歸家，大概是想我回去早點休息吧。在商場走到天橋的一段路，他就提道 Q 近來因為轉天氣氣管收縮，於是晚上都睡不好很辛苦。又提到其實她都不太吃東西，又睡很少。言談中關懷非常。當然我知道他們是相熟的朋友，而且他本來就是個熱心的人，但心裏還是感到有點不是味兒，當然表面不動聲色。然後他又說，其實 Q 的妹妹比她漂亮，因為有點肉。我就想，雖然某程度上，安全感不應該靠別人給予，但是在 K 身上，有時的確不是太有安全感。

走著走著，看到天空有點紅，就提到可能明天會下雨，順著這個話題說到異空間，我就知道這是個機會，於是就說，說起這個，讓我們現在進入另一個空間。在這個空間說的所有事，在現實世界都會被忘記。雖然有點尷尬，但因為我不想自己後悔，所以我想問你，咁我哋點。

他說，其實我一直沒有跟你說，就是因為我不想一起了又分開。我說因為我覺得，你是個很好的人，愈跟你相處就越喜歡你，越來越欣賞你，所以我不想自己後悔。他說我知道。我說其實我們還有一個月，可以嘗試磨合。可能這個月你已經頂我唔順，或者我頂你唔順，又可能呢個月大家真係好夾，咁就可以再諗。

我又未去過英國，其實我可以當去旅行，而你又會去日本做嘢，咁都會返嚟。佢話都係嘅，咁如果一年你過來一次，我又返嚟一次，其實又唔算太差。

然後他說，其實可唔可以唔一齊，但好似而家咁？我問，唔一齊但好似而家咁，即係點？(其實某程度上聽到這裡已經心裏一沉，因為覺其實某程度上佢已經決定了，雖然這個結果我也一早預知) 佢說因為就算真係好夾，三年之後可能都係唔得。我話你係咪怕曬時間？佢話唔係，而係咁樣好似就會冇咗個咁嘅朋友。我話，其實朋友都會可能因為不同情況慢慢冇左。我唔知男仔，但起碼我覺得自己係可以同 ex 做朋友嘅人。

佢話呢個問題真係好難搭。我話你唔好諗咁耐呀，呢個係 limited offer 嚟㗎，唔係嘅我唯有努力搵個比你好嘅人啦。他笑笑，繼續沉默思索。我再說笑般講，你唔好後悔呀，其實我都幾受歡迎㗎。佢笑說，一定係咁。見他一副苦惱的樣子，某程度上我知道大概結局已經決定了，所以走到樓下，看到附近一盞電燈，就故作灑脫，指著燈說，你看這裏，我們現在回到現實世界了。他就問，是不是不用送到樓上了？我說不用了。然後他就站在那裏，看著我按密碼入大樓。開門的時候，忍不住回頭看他還在不在，就看見他還站在那裏向，我揮手。然後就轉頭，入內，等電梯上樓。等待的時候，其實有回頭再看他的方向，但因為磨砂玻璃遮擋，雖然彷彿看到疑似人形，但也不確定，他是不是已經離開了。

到了樓上不想入屋，打算打電話給 I，誰知按錯通訊錄第一個人名，不小心打了給 K 他接聽後我急急掛線，然後發短信給他說不好意思，按錯了。然後他就裝作無事，照常一樣跟我通訊。但我因為打電話給 I ，就沒有回覆。I 問我為什麼不告訴他，其實你不介意，如果大家真的合拍，跟他到英國生活，我說我忘記了，而且當時可能心亂，覺得他表達主要考慮的意思似乎也不是這個。然後一直跟 I 談話的時候，就覺得自己的說話技巧實在有太多地方需要改善，而且對他人的想法不能準確掌握。心情彷彿考試失敗的學生，覺得自己一無是處。明明應該說的想好的都沒有說，也沒有好好表達自己。

但回頭想想，如果他一早已經決定好了，或許即使我說自己可以跟他去英國，對他而言也不一定是回心轉意的理由，或許反而是種壓力。因為有一個人，願意為你拋開所有，到異地生活。當然每個人想法不同，有些人會覺得這樣十分浪漫。

K 見我沒有回覆，又發了兩個關懷的短訊給我。再三祈禱後就發送寫好的回應。

本來昨天打算遞辭職信，但可能因為不想一天之內迎接兩個變化，所以決定還是暫緩行動。其實亦因為對於新工作那邊不太確定。

我只能相信，自己當時的說話都有神的保守引領，或許有些話沒有說才是最好的結果。將來的事情，誰都不知道。或許我會遇到一個更加適合的人，或許我們的關係需要經歷時間的浸淫。因為在他而言，現在正是事業剛剛發展的時候，他有很多事情想做，很多事要處理。無論如何，我要提醒自己，總要相信神會為我安排合適的伴侶，而衪的時間總是剛好，不遲也不早。

無論如何，還是慶幸自己有問，至少如今事情清晰，總比他離開以後才忐忑要好，而且現在相對還是不會那麼傷心。

到頭來，誰也沒有為了誰憤不顧身。

撫心自問，雖然我不介意關係穩定以後跟他到英國，但正如 S 提醒，到異地生活並非想像中容易，不但要適應天氣溫度文化，也不能確保能找到工作，能依靠的只有 K，但他亦不能經常陪伴。再者，如果最後還是無疾而終，回來香港以後，我會否相對難找工作？其實我真的能說離開就離開嗎？

昨晚比想像中接受得好，心情平穩。但可能咳了整晚沒有睡好，然後早上開始感覺差勁。因為身體，心靈都疲累。然後就流淚。其實我也知道不是什麼大事，但傷心就是傷心，也無需否認。

愛一個上一課。只能跟自己說，與其想擁有欣賞的人，不如學習擁有自己欣賞的人的特質。我欣賞 K 意志堅定目標清楚，欣賞他凡事好奇投入參與，欣賞他愛狠分明做事積極，欣賞他熱心助人細心體貼，欣賞他自信勤奮勇於表達，欣賞他思考清晰努力學習，欣賞他理智樂觀越挫越強。那麼，我可否讓自己也慢慢成為這樣的人？

只是每次在這些時候，都不禁會有自我厭惡/比較的感覺，我知道事實並非如此，但仍會不禁在想，Q 與晶等雖然表面上看似港女沒甚長處，卻會得做人，懂得怎樣快速與人混熟。相比之下，鄙人彷彿覺得自己一無是處。

哭得傷心時就想，以 K 豁達的性格，可能很快就把事情忘記，所以鄙人在容許自己傷心的同時，也要盡快收拾心情。

又會想，每次都剛好中了對方的 love language。 F 是 body touch，K 就是 quality time。不禁會問神，為何？然後又想，K 出現的任務，是否就是幫助我過渡 F 的傷痛，現在傷口結疤，K 就功成身退。但至少，目前為止，K 是我重視的人。

又記得那時讀經營聽到的一句，如果神不願意，人再努力也徒然。

每次失戀都剛好是旅行前，也不知道算是恩典還是其他。

吃完中午飯就背著背囊，乘車到機場。看到車上裝的行李架，突然想起上次他來接機，跟他一起乘巴士回去的情況，後來因為太累，終於半夢半醒睡著了。

到了一號客運大樓，經過接機的地方，就想起那時他來，等待的情況。不過如果正面想，其實也是累積了的快樂回憶。然後一路走到離境方向，突然有種世界這麼大，而我是孤身一人上路的感覺。不知道 K 年少時候獨自一人去英國，會否曾經都有這種感覺。但他是個如此獨立的人，或許已經太習慣。

雖然只是跟 K 相處數月時間，但有時候回覆朋友短信，突然發現會有他的影子。當然因為長久相處，朋友間怎麼都會互相影響，但發現的時候仍然有點不知怎樣的感覺。

其實回頭再想，K 說的不一起，但保持關係，大概亦跟鄙人之前想的相近，就是兩人慢慢互相認識，然後看看大家最終會走到哪裡。如果是適合的人，最終總會走在一起。

反正現在，除了要解決自己情緒，亦是觀察跟 K 能否調節到成為正常朋友關係。